“我就是个垃圾。”清华大学博士后梁自存在研究职业教育、在某中职院校调研期间，常听到学生们讲这句口头禅，其背后含义是：上了中职就是被放弃的孩子，索性自己也放弃了自己。

近些年，我国15到18岁之间大约有40%的少年在完成义务教育后，没去上高中，上了“中职”。这是一个庞大的群体，近15年的入学人数总计超过了1个亿，然而生活中、媒体上，我们很少能听见他们的声音。媒体上，有人称呼这一人群为：“消失”的那40%。

据统计，我国中职院校共9896所，它包含普通中等专业学校、成人中等专业学校、职业高中、技工学校。

这里“消失”的含义是，在这个信息爆炸时代，到处充斥着名校生的故事，这40%的学生则游离于大众关注之外，大众媒体上鲜少看到这一人群的身影，社会大众也不关注他们的真实生活状态。

但在教育体系里，没有人是被放弃的，一度游离在主流价值倾向之外的中职乃至大专人群，不仅不是被放弃的人，更承担着我国实业发展所需的人才培养重任。

近些年，伴随着我国人口红利消失、产业结构升级，在大批中职及大专毕业生就业难，与企业用工荒这两种现象同时出现时，大家越来越意识到，职业教育目前出现了一些问题。从呈现结果来看，体制内的职业教育内容及方式，似乎越来越难以培养出符合企业需求的人才。

而有记者在深入职业院校了解调查之后发现，目前职校人才培养和企业需求断层背后，是更多无奈的现状交织导致的。

一是人的认知问题。在社会主流价值判断偏好之下，学生、家长乃至教师都不重视职业院校的教育，不少人认为这群上职校的孩子是被中高考淘汰的人群。学生及家长的放弃已是普遍现象，甚至有教师坦言说道：“中职学校就是垃圾改造站”。

二是现实问题。学校如果要与时代与企业亲密接轨，则需要付出更多的资金去投入教学教研及购置设备等，这比普高需要投入更多，但职业院校其资金实力又较为薄弱。社工张密调查发现，一些学校汽修的车太旧了，学生毕业后发现如今的车型大家都不会修。而职校教师则表示：“学校要百分百与时俱进是不现实的，因为设备太贵了，比普高需要投入的成本高多了。”

     爱萍说：编者2017年9月7日以全省两所民办中职学校举办者之一的名义参加江西省政府举办的民办教育促进法实施座谈会，当时由副省长李利主持会议。编者在发言时提到，全省职业高中、职业中专（不含普通中专和技工学校）的国家免学费标准过低，只有850元每年，还在执行1996年的收费标准，与2015年国家教育部、人社部、财政部三部委联合下发的文件也是相违背的，亟待提高国家免学费补助标准。记得当时省教育厅分管职业教育的副厅长（这里不透露他的名字）回复时让我大跌眼镜，他说现在普通高中的生均补助也就800元，职业高中有850元，已经高过普通高中，很不错了！这是分管职业教育的副厅长的想法，还是被列为部、省合作共建职业教育创新发展高地的省份，主政官员对于职业教育的投入远高于普通高中都没有一个清醒的认识。4年多又过去了，直到今天，各位到江西看一看，职业高中、职业中专（不含普通中专、技工学校）的国家免学费标准还是继续维持在850元每年，全国倒数第一！我也不知道，江西所谓的职教高地，究竟高在何处？

三是需求倒逼。当前我国中小型工厂较多，普遍没有耐心花更长的时间去培养高级技术型人才，职校生毕业后的职业上升渠道是混乱而模糊的，极少数人能通过努力去明确稳步上升。在招聘时，企业对中职生的最高期待就是成为一个熟练工，或一个最基层的管理者。一位汽车配件厂的HR直白地说，“大学生会制定规则，中职学生只能服从规则”。

再则是就业时企业用工一般都需要大专学历乃至本科学历，导致部分职业院校培养动力不足，学生学习驱动力欠缺。某职校的王老师说：“因为我们中职教育的定位本来就不高，最前沿最先进的东西是要教大学生的。”他举例：练数钱的会计专业已经更名为“会计事务专业”了，意思是培养为专业会计服务的辅助性岗位——帮忙记账、跑腿、办税、扫描……因为，真正的会计工作涉及企业管理经营，小公司至少要高职毕业的，大公司至少要本科。

以上这些现实原因，让当前的职业院校人才培养逐渐滑入更深的泥潭，也让越来越多的家长不愿意自己的孩子进入职业院校。今年夏天，“北京将实行5:5普职分流”的消息引发了家长们的恐慌，虽然后来被证实是谣言，但在全国，包括江苏、浙江、上海在内的多省市已基本达到“大体相当”的水平。

而且在当前的大环境下，以职业院校为代表的职业教育的问题，越来越走入大众的聚焦点之下，这一方面缘于大众逐步正视5:5普职分流这一大趋势，另一方面是我国产业结构升级倒逼，让问题越来越突出、也让人越来越意识到，不得不下定决心去正视这些现实问题了。

近日，职业教育方面有两大新闻迅速引起了大众的关注和讨论。这两大新闻，一个试图破除职校生的就业歧视，一个试图解决职校生的有技术无学历文凭问题。

一是事业单位招聘不得限制毕业院校，职校生也能报考的消息。近日，人社部印发《关于职业院校毕业生参加事业单位公开招聘有关问题的通知》（下称《通知》），部署职业院校（含技工院校，下同）毕业生参加事业单位公开招聘工作。当中要求，事业单位公开招聘要树立正确的选人用人理念，破除唯名校、唯学历的用人导向，切实维护、保障职业院校毕业生参加事业单位公开招聘的合法权益和平等竞争机会。

在5:5普职分流谣言四起之时，在大众的讨论声当中有一项重要的倡议就是“事业单位应当率先破除对职校生的招聘歧视”，如今这一倡议得到回应，更是表明了国家要大力发展职业教育，解决当前日益突出的职业人才缺乏问题的决心。

二是新闻联播官方视频号的《主播说联播》栏目，近期发布新征程开局“十四五”专栏视频，报道职业教育发展的新闻，当中专门诠释了“职业教育改革”，说道：“未来职业教育的前途很广阔，这不仅仅是因为产业发展会有大量的技术技能人才的需求，而是职业教育本身也在发生巨大的变化，在职业教育改革方面有一大重要举措，在‘十四五’规划纲要中明确提到要稳步提升职业本科教育，推动职普融通。”这意味着，未来职业教育能拿到越来越多的大学本科学历。

在事业单位以表率的姿态、试图打破对职校生的招聘歧视的前提下，让职业教育与本科教育相互融通，让学生毕业时不仅有技术，还有学历文凭，在就业市场上能获得更多的话语权。从现阶段来说，这一举措的效果是非常值得期待的。

还有专业研究员表示，职业教育与大学本科教育的融合今后将成为大趋势。

职业教育最讲求的就是培训效果，其诉求是实在而具体的。在当前国家有意大力发展职业教育的大环境下，校外职业教育也迎来新的发展契机。

整体来说，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在产教融合、校内外合作方面有了越来越多的机会，二是在培训品类上有了越来越丰富的选择。

10月，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了《关于推动现代职业教育高质量发展的意见》，当中提到：“鼓励上市公司、行业龙头企业举办职业教育，鼓励各类企业依法参与举办职业教育。鼓励职业学校与社会资本合作共建职业教育基础设施、实训基地，共建共享公共实训基地。”

近日，中软国际教育科技集团卓越研究院副院长阎赫在公开场合表示，截止到目前中软国际教育科技集团和1000多所高校有不同层次的合作，深度合作院校达到124所。目前中软国际教育科技集团在校企合作中全国在校学生达到了3万人以上。同时与3所高校共同申报了特色化示范型软件学院，与7所学校共同申报现代产业学院。也积极参与到产学研新工科联盟很多工作当中，特别是在师资培训过程当中，截止到目前，线上线下师资培训组织总计12场，覆盖全国120余所本科院校，累计培养基于新一代技术的师资1200余人。

这是校企合作方面较为典型且成绩较为突出的企业，对于其他赛道的企业而言，是非常值得借鉴的案例。而即使机构目前尚未有机会与校内达成合作，在校外，也迎来了更多的发展机会。

校外培训机构在职业教育领域长期扮演着较为重要的角色，以更灵活、更契合市场、更符合大众需求的形态，活跃在教育行业内。如在互联网大火的前几年，不少职业教育企业帮助培养了诸多程序员，为就业市场补充了相当一部分人才；近几年，产业结构升级、职业教育精细化发展之后，校外培训机构也朝着越来越专业化、职业化方向发展。

今年，人力资源社会保障部会同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国家统计局向社会正式发布了18个新职业信息，包括集成电路工程技术人员、企业合规师、公司金融顾问、易货师、二手车经纪人、汽车救援员、调饮师、食品安全管理师等。这是《中华人民共和国职业分类大典（2015年版）》颁布以来的第四批新职业。

《职业教育专业目录（2021年）》也于今年上半年发布，新版《目录》对接现代产业体系，服务产业基础高级化、产业链现代化，共设置19个专业大类、97个专业类、1349个专业，其中中职专业358个、高职专科专业744个、高职本科专业247个。

这些新增的职业和专业，都表明了职业培训品类的进一步丰富，也暗藏了职业教育新的发展机会。目前，遍地开花的职业培训，也正值进一步弥合教育与就业之间的缝隙，为社会输送更多高质人才。

高质量的职业教育，关乎国计民生。整体来看，无论是校内还是校外，职业教育都在政策推动下加速巨变。习近平总书记曾指出，要高度重视、加快发展职业教育，努力培养数以亿计的高素质劳动者和技术技能人才。相信随着我国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建设的深入推进，职业教育这朵“野百合”，一定会开遍原野，让更多的“大国工匠”，为更高更强的“中国制造”筑基。

【链接】中办、国办推动现代职业教育高质量发展的意见有哪些真金白银？